导语:2022年5月15日国际家庭日所在周为首个全国家庭教育宣传周,全国妇联、教育部近日联合发出通知要求各地在9日至15日宣传周期间,以“送法进万家 家教伴成长”为主题,面向广大家庭广泛开展家庭教育宣传展示和主题实践活动。数字经济时代已经来临,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数字技术未来在家庭教育中将扮演怎样的角色,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文 |刘海明

重庆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付莎莎

重庆大学新闻学院,博士研究生

目光触及未来的人工智能家庭应用,家长、未成年人、机器构成交互的三方,人工智能延伸着家长的身体机能,减少个人在多种身份中切换所带来的消耗。陪伴成为混搭的动词,由此延伸出复杂的亲缘状态和人机关系。

相信科技向善,则期许科技改变着我们的生活,从无到有,从有到新;常怀警惕之心,则思考科技让有变无,原本珍视的东西,在科技的光环之下,变得淡漠乃至消逝。

在后人类社会,人工智能的陪伴从空间到情感,必将重新定义我们的亲情认同。思索人工智能作为陪伴型家长的问题,答案则指向:坚持人工,适用智能。

01

人工智能的空间陪伴

从空间维度看,各类智能家居设备搭建的智能空间将未成年人包裹其中,对未成年人形成空间状态上的监护。这种包裹式的监护状态无疑承担了家长的部分监护职能,在物理距离与时间成本之间,人工智能为在职业和家庭之间分身乏术的家长提供了有序生活的可能性。

通过各种智能产品,如智能家居、智能厨房、学习机器人等,依托交互网络串联起家长与未成年人的信息,一种身体不在场的信息陪伴状态产生,协助家长满足未成年人的学习、生活、娱乐需求。

简单来说,人工智能的空间陪伴以智能机器作为主体,提供包裹性的空间环境,给予未成年人安全感,满足未成年人对于家长陪伴的部分需求。在实体空间之外,人工智能也提供超空间的陪伴服务,将家长和未成年人从空间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双方依托电子设备在具体与抽象之间联动。家长与未成年人依托人工智能减少相关成本,便可自动收集信息同频反馈,彼此之间的血脉纽带依托数据信息镀上了更为坚固的质感。

这一过程中机器自主性的及时退位非常重要,家长需要一种在任何他们想要干预人机交互的时间点切断机器的自主运作的功能,主导与未成年人的互动。相应地,人工智能则失去作为智能的自主性,承担无“灵魂”的表征作用,家长陪伴进入超空间阶段。理想的人工智能提供的空间陪伴是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和可控性,在预设范围内有限地进行人机互动。

信息是平面的,人工智能提供的空间陪伴却是立体的。人工智能以声音、动作的方式模拟家长言行,产生较为真实可感的视听体验。在感官层面的需求被满足之后,精神层面的需求也随之来临。

02

人工智能的情感陪伴

身体是运动的,而思想是无疆的,未成年人的智能陪伴需求并不囿于固定空间,随着场景变化不断延展,连接家长和未成年人是情感的羁绊。《乡土中国》中将亲缘关系放置于个人社会化的第一层,即同心圆的中心部分,在此基础上对外扩散出不同的波纹,形成完整的人际网络。

家长对于未成年人情感需求的满足有助于维系家庭内部稳定,也影响着未成年人对于外界的感知与输出。情感的抽象往往需要长时的陪伴才能进行有效的存蓄,人工智能将家长对未成年的情感陪伴绵延到全天之中,形成全时的虚拟陪伴。

人工智能的情感陪伴首先表现为使家长的凝视无所不在。拉康的精神分析学中提及“他者的凝视”,凝视是言语行动的集合,而自我正是在他者的凝视之下形成完整的内容。人工智能通过对家长形象、要求、言行的还原对未成年人产生“遥远的凝视”,这种凝视依托于简单的人工智能设备就可以达成,诸如智能手表、手机、手环等,不需要庞大的空间进行设备装载。

人工智能将家长与未成年人连接的可能性扩大化,这种即时、遍在的连接满足未成年人多样的情感需求,其一,给予未成年人保护力,以目光陪伴的方式给予潜在支持;其二给予未成年人理解力,以敞开的沟通渠道提供未成年人对家长情感的表达窗口。心的距离在电波的牵引之下更为贴近,以此忽略时空带来的阻隔。

反思当代人“机不离手”的背后,我们不能离开的真的是手机吗?抑或是手机另一端的人和无限的可能性。答案不言而喻。

03

人工智能的亲缘认同

当机器愈发类人,追求情感陪伴,人却渴望理性的掌控,趋向冰冷的机器。未成年人作为大的群体划分,实则存在较大的内部群体差异,这个区间包含个人成长的幼儿阶段、少年阶段,以教育层级来分包括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四个状态。

身处不同的阶段,未成年人在陪伴需求得到满足的同时,对人工智能产生依赖性不可避免。而出于对技术沉迷的恐慌,家长担心未成年人身心陷于人工智能提供的虚拟世界之中,对于真实交互的需求减少、感知力削弱,由此则引发亲缘认同的模糊。

这种担忧并非杞人忧天,人工智能提供陪伴的初衷是加强亲缘连接,但这种连接有赖于技术本身和个人认知两方面共同促成。技术层面显得目的性和发展方向都较为清晰,人工智能究其本质就是:拟人、仿真,甚至超越人之所不能。而个人的认知,特别是未成年人对于人工智能的认知则有着差异性和阶段性。彼得斯的《交流的无奈》中阐明了人际传播之间基于噪音和彼此认知差异,存在着误读。这种误读会致使人工智能提供的陪伴走向误区。

当人工智能试图以感情作为纽带连接人机的关系,人们能明辨机器构建的是虚拟情感,抑或是人的情感的延续与温存吗?《失控玩家》中虚拟人物被视作中介,连接真实个体间的情感流通,情感最终归之于真实的、具象的人类身体,虚拟人物则不再有其存在价值,成为两人故事之中的背景板。

然而,这种剧情不免让看客唏嘘,场外观众尚且留存不甘,戏中之人怎会抽离得那么容易?

未成年人更是如此,随着数字化浪潮的来袭,未成年人具有“天生数字化”的属性,意味着他们对于具象的感知本身就不够丰富,电子设备、虚拟世界正丰富和塑造着他们对于世界的认知。人工智能的家庭使用不免让未成年人产生身份识别的困难,家长和智能形态之间不断地出现、交织再抽离,消解了家长身份的唯一性和严肃性,亲缘关系这一稳固的人际圈层变得暗淡。

尽管人工智能对于亲缘关系的稳固性存在潜在干扰,但也不必因未知的恐慌而成为技术极端主义者。细究不同阶段的未成年人陪伴需求,随着年龄的增长需求浓度从高到低,对于智能陪伴与家长陪伴的辨别能力亦从低到高。

幼儿阶段需要真实可感的身体陪伴,家长与未成年人的身体接触和共同活动作为陪伴的主要内容对未成年人产生影响,这一阶段智能产品能提供的是辅助服务功能,帮助家长将陪伴过程中的额外损耗降低,从事务性工作中得以脱身,给予未成年人更多具体陪伴,同时留有一定的家长自我空间。少年阶段对于身体陪伴的渴求减少,心灵层面的陪伴,即一种关于情感的理解与支持。

换言之,未成年人是一种年龄状态,却并非心灵停滞于某一阶段,随着未成年人心智的趋向成熟,智能产品的陪伴作用显然趋向工具论的视角,辅佐家长与未成年人各有空间但联系长时保持,形成一种“超链接”,以支撑彼此的心灵。

04

智能之外的身心羁绊

在技术浪潮推动下,人工智能的使用是社会的前进方向,不可逆的未来裹挟着不确定性,而人类需要清醒地反思,并找寻确定的价值。人工智能为家长提供身体不在场状态下陪伴未成年人成长的可能性,作为受到空间局限的人际交流的补偿,人工智能在未成年人的家庭使用中,既体现科技的吸引力,也有着现实的无奈:因人的能力受限而不得去寻求第三方辅助。

家长身份是个人的一种属性,与此同时,个人还拥有诸多的社会身份,医生、职工、商人等等。亚里士多德说,自由即“完全从生存必需性和生存必需性所从出的关系中摆脱出来”,而身处家庭关系中的个人则需要放弃这种自由。

人工智能陪伴应用的正确使用逻辑则指向中庸的取舍之道,家长通过机器获得有限自由,以此丰富自身的社会属性。与此同时,期待智能陪伴完全替代家长身份,从而将个人从家庭中完全释放出来,成为完全自由的人是不现实,也是不必要的。

基于此,使用人工智能作为一种家庭陪伴的前提是,明确机器只是补偿,而非家长的替代品。补偿是事后的弥补或事前的铺垫,但事物发展的正轨依旧需要家长的参与,智能产品分担陪伴需求,但无法承担家长责任。

完整且和谐的家庭关系是时空阻隔之下的精神共鸣与身心互动,家长身份在技术提高事务性工作效率之后,智能提供的陪伴是短暂的因缺憾带来的补偿,补偿之后需要的是家长身心的回归而不是理所当然地缺位。

科幻电影的完美结局是在看似不可控中寻求可控性,而现实生活想要有好的结局,则是在可控范围内适当放手,寻求可预期的失控感,这便是人工智能家庭陪伴的使用逻辑。

关键词: 人工智能如何成为陪伴型家长 人工智能 未成年人